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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赤脚医生娶精神病女子照顾 我的病号我的妻

2015-04-22 07:58 | 来源:

“我的身体状况是大不如前了,如果她的身体能变得好一些,我陪着她能走远一些是一些,要是我不在了,以后子女照顾她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4月15日,深圳西丽大勘村,曾叔在屋内讲述这30多年与罕见精神病妻子之间的故事。 南都记者刘有志摄

丈夫:慢慢地陪着你走

曾叔照顾精神病妻子30载,5年前开始带着恢复部分意识的妻子去徒步

每天下午4点,年近6旬的曾叔就会敲开妻子的房门,轻轻告诉她,我们该出去溜达一下了。妻子阿娣低着头,顺从跟在曾叔身后,就这样,从村头走到村尾,从晚霞初露到落日有余晖。这是南山大勘村村民都十分熟悉的一幕,多年前,阿娣突发精神病,从此生活不能自理,丈夫曾叔无怨无悔地照顾了她三十多年。十年前,因为专业社工的造访和帮助,阿娣开始苏醒并恢复部分意识,曾叔带着她徒步,希望让她的体质变得更好一些。

相识 她是他的病人“她的眼睛会说话”

曾叔刚刚认识妻子的时候,她是他的病人。1984年,他从老家广东紫金高中毕业,跟着一位赤脚医生四处行走。阿娣当时刚满20岁,在几年前因为一场变故忽然变得神志异常,不再言语,看人也是直勾勾的。

在治疗阿娣疯症的时候,憨厚老实的曾叔被她的父母一眼看上,希望他能成为上门女婿,“他们说,她的情况慢慢在变好,说不定结婚就好了”。曾叔说,接手阿娣这个棘手的病号后,她的情况确实在变好,有一次吃饭,她忽然念出一句“葱,不要吃葱”,虽然只有一句话,但已经让她的家人喜出望外,因为这差不多是五年多以来,阿娣第一次开口说话。

曾叔也说不清什么时候,喜欢上了不会言语的阿娣,“她虽然不会说话,但她的眼睛会说话呢”,曾叔说。就这样,第二年,他和阿娣举办了婚礼,憧憬就此过上简单平实的生活,但事与愿违。

婚后 村民欲给他另介绍对象他从未应允

婚后,阿娣的情况忽然急转直下,除了对外界不再有反应之外,行为愈加乖张疯癫。有时候忽然从家里跳起,一头扎进后山的湖里,曾叔已经不记得一年里有几次将老婆从水里捞起来。家里第一个女儿刚出生时,曾叔不得不每天打三份工。早上去荔枝园帮人栽种,下午将砍来的柴火送到附近的三个工厂,晚上还要去附近的田地里开荒。

一直咬牙熬到上世纪90年代初期,那时候曾叔每个月能拿到千元,在同村人看来几乎是天文数字,但曾叔心里清楚,阿娣每个月光吃药就会花到700多元,剩下的钱几乎是杯水薪。带着妻子看遍省内名医,阿娣的情况始终不见起色。她在床上一躺就是十多年,大小便失禁,每天都需要人喂饭。即便如此,曾叔从未考虑过抛弃妻子,有村民透露“当时是有人给他介绍小妹的,担心他后半辈子守着一个疯婆娘,怎么过啊”,但曾叔从未应允,觉得再结婚也没什么意思,这股子劲头让全村人都很佩服。村民林又明经常去曾叔家里串门,“他对老婆真的好好,经常带老婆出门散步,别的男人哪里有这么闲情逸致”。

治疗 社工鼓励她完成第一次“远行”

2010年,随着南山区残疾人家属资源中心的社工服务介入,阿娣的病情开始出现转机。中心督导廖文霞透露,阿娣的情况较为严重,她精神病的隐形症状非常明显,退行严重。

廖文霞解释,一个男人感受到了“中年危机”,他害怕变老而死去,为了避免与无意识恐惧相连的焦虑,他可能退行到青年时期,变得不负责任、开赛车兜风、试着与女性约会,甚至吃儿童食品。但阿娣的退行是最严重的,她完全退行到了婴童的时期,不与外界沟通,失去了最基本的自理能力,常年卧床不起。

这种情况非常棘手,药物难以发挥作用。社工将重点放在阿娣之前的人生经历上。中心的社工经过向其周边邻居、村民和亲人走访了解,在生病之前,她是班上的文艺委员,喜欢唱歌,还拿过学校的一等奖,于是她们试着找到当年阿娣喜欢听的红色歌曲。

慢慢地,阿娣开始有了反应,起初,是手指头跟着旋律摇摆。接着,是嘴里咿咿呀呀地跟着哼上几句,在后来,她甚至能跟着录音机的节奏唱几句。廖文霞透露,差不多花费了一年的时间,阿娣开始对外界有反应,虽然她还是不能言语,但是社工在跟她说话的时候,她能做出相应的反应,这无疑是很大的进步。后来,在社工的鼓励下,阿娣开始起床、在家散步、到社区散步,能走的距离越来越远。后来,中心举办一次较为大型的“沙井海上田园游”活动,阿娣竟轻松地完成了几十年以来的第一次“远行”。这一切,给了曾叔莫大的鼓励。“有生之年都没有想到她能够重新站起来”。

徒步 带着她来一场说走就走的徒步

从阿娣愿意出门开始,曾叔就经常带着她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老两口喜欢从大勘村一路徒步走到红树湾。走走停停,一路下来需要耗费上三四个小时。

“你看她,在家里的时候,总是低着头,好像做错了事情”,曾叔说,但是阿娣徒步的时候进入状况了就判若两人了,她抬着头,挺着胸,脸上还泛着红色的光芒,“就像刚打了一场胜仗一样呢”。

这样的徒步,还是会有一些不大不小的尴尬。如果阿娣想上厕所了,她不会关门,曾叔不得不在洗手间门口帮妻子“把守”,有时候会花一些口舌跟人解释,不过还好,大家都很善意,未曾遇到过麻烦。

再后来,曾叔和阿娣就一直是家属资源中心的出游活动的积极分子,从深圳南山到盐田、到广州、到惠州、到桂林阳朔,同去的还有其他精神病患者和家属。在社工周丽萍看来,曾叔对阿娣的照顾,几乎是无微不至,“他担心阿娣姐尿床,特地带了尿不湿,又担心晚上会把床单尿湿了妻子睡得不舒服,他还专门背了吹风机去”。

为了照顾曾叔的身体,村里给他安排了保安巡防员的工作,这对他来说,是个美差,每天他走在前面巡逻,阿娣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不知不觉地,一趟走下来,一两个小时转眼就过去了。曾叔说,每次阿娣跟着他巡逻,出汗多一些,脸色也更好一些。而有了妻子的陪伴,他也觉得腰杆子更硬一些。

而且他也有小小“私心”———我的身体状况是大不如前了,如果她的身体能变得好一些,我陪着她能走远一些是一些,要是我不在了,以后子女照顾她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如今阿娣的饮食依旧是曾叔照料。他至今记得当时阿娣喊出的那句“不要葱”,三十多年来,自家的餐桌上再也没有出现过这种食材。

我的身体状况是大不如前了,如果她的身体能变得好一些,我陪着她能走远一些是一些,要是我不在了,以后子女照顾她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曾叔

对话

“她对于我,还是一份责任”

南都:这么多年,有没有后悔过当年跟她结婚?

曾叔:没有后悔,我年轻的时候,很多女孩子都喜欢我,但我跟她们都没成。反而守着她(阿娣)过了大半辈子,我觉得这个就是命。

南都:最苦的那段时间是怎样的?

曾叔:最苦的不是每天做三份工,是那时候好不容易从食堂带一些剩饭和剩菜回来,发现家里的碗都被砸了,有时候晚上又哭又笑。那几年都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

南都:觉得这样值得吗?

曾叔:没什么值得不值得,自己不后悔就好,现在我们村很多女人都希望能找一个我这样的老公呢,给了他们老公很大压力(笑)。

南都:以前小孩有抱怨过家里的情况吗?

曾叔:天注定没办法,以前那么多女朋友追我,我都不要。她的病情变得严重的时候,我们刚开始有了小孩,如果我不要她,那是不负责任,我觉得她对于我,还是一份责任。

知多D

退行

心理防卫机制的一种,也叫退化感情、倒退。指成年人在遇到特殊情况,如巨大的打击或严重的焦虑的时候,有意识或者无意识地表现出与自己现阶段年龄不相符合的不恰当行为。目的是通过幼稚的行为让自己能够受到别人的关注或者得到别人的帮助,从而使自己处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里,提出的要求都能得到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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